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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楼  发表于: 2021-12-26 18:39

出狱一年后,誓不打工的「窃格瓦拉」成为老板

出狱一年后,誓不打工的「窃格瓦拉」成为老板[8P]
“去周某烤吧。”

出租车司机老李之前隐隐听说过,问了一句:“是那个网红开的店?”
“对,就是说‘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’那个人开的。”
“你也是凑热闹去看网红吧?”没等乘客回答,老李紧接着又感慨了一句,“没想到之前一个小偷竟然火了,我们这些苦命挣钱的人哦。”
也的确很少有网红像周立齐一样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热度。
2012年6月6日,他因为偷窃电动车被抓进看守所,接受采访时说了“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,一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”,“里面的人个个都是人才,说话又好听”被拍下。
四年后,这段视频传上网络,这个留着长发,八字小胡子,玩世不恭的广西南宁人瞬间火了。因为长相酷似古巴革命家切·格瓦拉,他被网友戏称为“窃·格瓦拉”。
众人忙着解构或者调侃周立齐时,主角当时因为盗窃罪和抢劫罪正在监狱服刑,这已经是第四次了——从2012年开始,周立齐先后四次因盗窃罪被抓获判刑。2016年9月19日,他因犯抢劫罪、盗窃罪被南宁市兴宁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六个月。
2020年4月18日,周立齐出狱,来自全国各地的MCN公司跑去他老家,开出几百万的价格要签他,他全拒绝了。
同年11月,他签约成了一家电动车服务平台的联合创始人。今年11月9日,他的烧烤店“周某烤吧”开业。他说到做到,出狱后改邪归正,没有打工,成了一名小老板。



周某烤吧

烤吧自开业后天天食客爆满,每天都从晚上6点营业到凌晨3点以后,去吃饭的都是想要近距离看看周立齐的人。
周立齐今年37岁,老家在南宁市五塘镇民政村,距离市区有一小时的车程。家里有六个兄弟姐妹,排行老三,绰号“阿三”。因为家里穷,他14岁便来到南宁混社会。直到现在,父母还在老家住着屋顶是瓦片棉的平房。
但现在,想要跟周立齐合影的人需要排队,大家都尊称他“三哥”。
“整个广西不管我去到哪个地方,都会有人认识我”,但周立齐心里也清楚,“如果我去打工,我说的那些话体现的精神就没了,那你觉得还有人关注我吗?”
出狱一年,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,以前的“窃·格瓦拉”都要为这句28岁时随口说的话负责——要说到做到,“要自己找事做”,不为任何人打工。

01
在南宁市区,晚上九点,街上穿梭着大量电动车,沿途店铺客人已经稀疏,店员做着一天的收尾工作。老李驾驶的出租车拐进北湖北路,光线暗淡不少,道路两旁多是正在建设的楼盘。
五分钟后,“周某烤吧”到了。黄色招牌上四个白色大字在黑暗中发亮,旁边是周立齐在网上流传的标志头像,底下还有一排红色小字,“来到这里的个个都是人才”——这也是周立齐的语录之一。老李好奇,往外探头看了一眼招牌,没多停留便离开了。
南宁市民对周立齐的态度大抵分为两种。出租车司机老李代表了第一种,想不通周立齐为什么红,远远地看看,没想过去探店吃饭。但站在“周某烤吧”前的那一刻,便能感受到当地人对周立齐的第二种态度——好奇、试探、甚至追捧。
招牌让旁边的所有店铺黯然失色,路过此地的人免不了举起手机拍照。
烤吧共两层,每层400平米,无序地散落着桌椅,地面也有些粘腻。这也难怪——客人坐满了,服务员端菜都来不及,更别说打扫。从一楼走上二楼的拐角处,装着一个灯箱,上面画着烧烤和啤酒,左下角依然是周立齐“切·格瓦拉”式头像盯着你。二楼靠墙有一个可以唱歌的设备和台子,墙上挂着播放mtv的电视,鲜少有人真的上去唱歌。
很偶尔地,周立齐会站上去。有食客拍了一条抖音,周立齐右手拿着话筒,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朝客人喊:“今天晚上,兄弟们,开心吗?”台下的客人起身围住他,举起手机对着他边拍边回应:“开心!”周立齐向前伸出左手,手掌朝下在空中一甩,最后说:“祝兄弟姐妹们身体健康!”墙上贴着金色花纹的壁纸,屋顶挂着闪烁的彩灯和红色纸灯笼,窗户上挂着紫色窗帘。
二楼走廊左手边的三个包间,被命名为“周二”、“周三”和“周四”。右手边的“周一”是储物间,走廊尽头的“周日”算是周立齐的办公室,摆了茶桌和沙发,可以休息、谈事。
每张餐桌上和桌底都铺满酒瓶,桌上的人玩“牌九”游戏或者旁若无人大声划拳打发时间。
吃饭不是目的,酒到酣处大家不愿散去,他们都在等待什么。
12月1日,有江苏南京的两个年轻人来到南宁拍摄关于“周某烤吧”的短视频,故事讲的是年轻人骑着电动车慕名来吃饭,结完账走时发现电瓶车被偷了。年轻人在店门口从下午两点一直守到晚上六点,总算得到了让周立齐配合的机会。
晚上九点半时,两人补拍结账的镜头时,周立齐终于出现了。从二楼下来走到吧台的那一刻,有眼尖的食客认出了他。众人一阵骚动,起身将他围住,举起手机开始记录带有“周立齐”的画面——不管是背影、侧脸还是他留长了的头发。



配合拍视频的周立齐
也许因为在场人太多,周立齐对“最后电瓶车被偷”这种调侃甚至带有嘲讽式的故事结尾没有提出异议,送走他们便匆匆上楼钻进了包厢。
这条视频发出来后获得了20多万的点赞,成了这个视频号点赞数第二多的。
慕名而来找周立齐的食客身边,总免不了有一个用视频记录全程的人。见周立齐出现了,一些已经喝得满面红光的人跟上去,他们喊周立齐“三哥”,先自我介绍做什么生意,然后夸张地说来了很多次,只为看一看周立齐的真身。周立齐耐心地听着,合影的时候也配合,“连着摁,拍几十张都没问题”。
食客们提出拍小视频,并让周立齐配合着说“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”。周立齐一一照做,拍完之后,前者便心满意足地走了。
按照周立齐的说法,来这里吃饭找过他的,一起喝过酒的,都算朋友了,都是以后情谊的开始。
刚工作没几年的阿鹏趁周末和朋友从深圳来到南宁,只希望能见周立齐一面。从晚上8点等到晚上11点钟,看到周立齐,他赶紧端着杯子上前敬了酒。
阿鹏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,这几年攒着劲想挣钱,但“打工挣不了多少钱,创业没有能力,炒币爆仓,买基金亏了”。“自己真正到社会上打工后,对周老板(周立齐)说的那些话更加有体会,打工真的是看老板脸色行事。”阿鹏羡慕周立齐的自由,觉得他“天不怕地不怕”。
但阿鹏又有些失望。眼前的周立齐看起来干净了不少,“没以前邋里邋遢的感觉”,说话“也没以前好听了”(在那段出名的视频素材里,周立齐接受采访时说“里面的人说话又好听”)。



路人拉着周立齐拍照

02
现在周立齐拍短视频配合,但对所传达的立意又是非常明确的:必须正能量。
12月2日凌晨一点,一家探店短视频要周立齐出镜,他们在一间空出来的包厢里拍——一名男青年向周立齐抱怨,“你都把我害惨了,你说‘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’,搞得我天天在家打游戏呀,睡觉什么的”。听到这里,手撑餐桌的周立齐身体往后仰了一下,不肯再说那句著名的“不打工”,他现场编了台词:“年轻人,这样是不行的,你要出来找个工作,或者可以去创业。年轻人有目标有想法,你是ok的,我相信你是ok的!”



周立齐正在拍短视频
周立齐想摆脱之前那个街头小窃贼的形象。
“该受的惩罚我已经受了,父母年纪也大了,我不想搞东搞西啦,还有一些想做的事。”
同村的阿助想要帮他树立改邪归正的形象,他在抖音和快手申请了“广西阿三”账号,开始拍短视频。第一条视频发布在周立齐回家两个月后。镜头中,周立齐穿着衬衫短裤,留着板寸和胡渣,诚恳地为之前的所有过失道歉。粉丝到三百多万的时候,这些账号被平台封掉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猜测是因为过去不光彩的经历。
之前有媒体报道,拍视频前周立齐会一字不差地背好阿助整理的文字稿,面对镜头僵硬紧张,磕磕绊绊,和8年前那个口出金句的周立齐差得多。
那些短视频公司跟周立齐的家人谈,跟阿助谈,开出每年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价格,但周立齐不想见,对所有的短视频合作请求都以自己不懂为由都拒绝了。
他想得很明白,“你认为我会对那几百万感兴趣吗?哪怕你给我100个亿,你叫我去你公司上班,我是不会做。大家喜欢我,就是喜欢我不打工的自由精神,懂吗?如果我去打工,你觉得大家还会看我吗?”
有网友千里迢迢从广东走路来到周立齐老家,走了一个多月,穿的拖鞋走烂了,为的就是能够跟着周立齐混,“顿顿喝白粥都认”。他在周家吃住了好多天,天天开着直播,对着一万多人讲周家今天又吃了什么。最后,周立齐请求派出所民警赶走了这个执着的网友。
越来越多的人找到周立齐想跟他合作。从去年开始,他进了这辈子最多的老板办公室,他不爱喝茶,但喝了这辈子最多的茶。老板们的办公室里大多放着茶具,倒腾着好几道工序,最后每人倒一小口。好多老板说要跟他谈合作,但大部分时候,周立齐称之为“画大饼”,散场时拍拍视频和照片。
见老板时,周立齐喜欢双臂交叉把头埋进去趴桌上,也不太爱说话。回到家后他想了想白天见的人聊的事:“我真正想做事,你倒是拿钱投资呀。”
直到2020年9月份,广西一家电动车公司的董事长何桂林找到了周立齐,希望能谈谈合作。何桂林在杭州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了十几年,2019年回到南宁,希望做一个电动车专门的服务平台。
他们的第一次见面,约在何桂林位于市中心一家高档写字楼的办公室里。周立齐觉得靠谱。见面后聊了聊,他直接问何桂林:“何总,你不能骗我,只利用我赚钱吧?”
“他不会拐弯抹角,有什么顾虑会直讲,我喜欢直来直去。”这是何桂林对周立齐的第一印象。原本他只想邀请周立齐做平台代言人,以后还能直播带货。而由于周立齐很了解电动车,尤其是电动车电池的拆卸,他提出可以找厂家生产电动车,把防盗做到南宁市的极致。
比如锂电池上可以装上防盗芯片,周立齐知道芯片放在哪个位置不容易被毁坏。电瓶车什么时间被偷,报警时电动车在哪儿,被偷后会送去哪里——这些都可以通过芯片实时反应在手机上。
他们甚至还给日后生产的电动车起好了品牌名字——周立骑。
“如果被盗的电动车三个月内找不回来,我周立齐再赔你一辆新的。”周立齐很兴奋。
回家之后,周立齐上网查到了这家公司和注册资金。两个月内,他又约着阿助,见过何桂林两次。2020年11月11日,何桂林正式和周立齐签约,让周立齐占了公司15%的股份,成为公司的联合创始人。两人坐在喜庆的红色背景前签合同,站起来握手,对着镜头笑。
一觉醒来,有好事者将他们的合影传到了网上,全网都知道周立齐从“窃·格瓦拉”成为了一家电动车服务平台的联合创始人。何桂林记得,那天公司的电话被打爆了,大部分都是向他取经的商家们——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,你们是怎么签了周立齐的啊?”
一家公司的联合创始人,对周立齐来说,这可不算打工人。除了按照公司要求宣传,他可以做任何想做(但不违法)的事。


周立齐

03
2021年四五月份时,周立齐想开一家烧烤店,起因是“平时也都在外面和认识的朋友喝酒,还不如自己开一个,不管生意好不好,最起码每个晚上都能在那边”。
他已经想好,店只从傍晚6点营业到次日凌晨3点——这符合当地人的夜生活习惯:“南宁这个城市都是喝酒喝到早上三四点的那种,你看有些人喝酒喝得,喝醉了吐,吐回来又喝,(妈的)这些都是钱的。”
周立齐找之前谈过合作的老板们聊,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,害怕赔钱,犹豫要不要投资。最后只有两个人借了7万块钱给他。周立齐说,他和阿助两个人开起来“周某烤吧”,第一个月投资了25万。但阿助说这家店投资了上百万。
店开起来之后,钱又找上周立齐,五十万元一百万元都有人出。但他不再接受,还告诉那些人:“不要跟我说废话。我之前找你的时候怕亏本,不理我。你前怕虎后怕狼,你还能做什么?”
店面选在了他最熟悉的城中村,从13岁出来混社会,他就一直住在城中村,每月租金500元左右。城中村是南宁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,狭窄的道路两旁都是挤挤挨挨的住户,街上永远都有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人。就算南宁其他地方都睡了,城中村里的菜市场、小商铺还亮着灯。
混城中村那阵子,周立齐特别张扬,偷电动车也只偷价值千元以上的。有知情人说他胆子大,走进小区拍拍电瓶车,哪个报警器响就偷哪个,还要当着保安的面若无其事地推出去。
以前也混过社会的陈升评价当时的周立齐其实“不算聪明”,在“圈子里也不算入流”:“这个圈子也分三六九等,聪明人都靠着其他灰色收入,比如赌球、六合彩来挣钱,更聪明的人又有其他门路。阿三其实属于最底端的了。如果不是因为阿三说的那些话,他就是那类小毛贼里不起眼的一个。”
六月份时,他看中了现在“周某烤吧”的门面,当时这里是一家牛杂店。算上后厨那片空地,这家店总共差不多2000平米,位置差不多在周围几个城中村的中心。
周立齐跟老板打听,老板抱怨不挣钱,开了两三个月,每个月都往里搭十几万,光每月房租都有25000元。周立齐说,你这里卖的都是牛肉,不是牛杂就是牛骨汤,不是炒就是凉拌,想点别的都点不了,大家会吃腻的,不如合伙开一个烧烤店。
老板没同意,给周立齐开出16万元的转让费,周立齐也没同意。过了一个月,牛杂店门口挂了“旺铺转租”,撑不下去要关张了。
最后,周立齐跟房东敲定了每月18000元的房租,周边道路通车后会涨到22000元。
他去工商局注册,想起“广西阿三”这个名字已经被用,便起名叫“周某烤吧”。对周立齐来说,虽然没开过烧烤店,但常年跟朋友在外面喝酒,“喝也喝出来经验了”。他和阿助先找了3个厨师、8个服务员和两个烧烤师傅,匆匆准备一番,11月9日正式开业。
何桂林被当时开业的情景镇住了,他没想到周立齐这么火。但凡跟周立齐有点交集的朋友都来了,南宁大大小小的网红,他的粉丝,路过凑热闹的人。店门口摆了七八十个花篮,周立齐和阿助请了敲锣打鼓的舞狮队表演。
周立齐给客人敬酒,一桌挨一桌喝过去,说着当年让他出名的那句“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”——这次他确实做了老板,一直喝到凌晨三点,他算了算,一个人就喝了16斤啤酒。




从开业到现在,每天都有人慕名而来。厨师忙不过来,菜和菜中间总会间隔半个小时,有食客便去网上给店铺打差评,但没人在意这些,更多人调侃的还是“在这儿吃饭电瓶车会不会被偷”。
陪客人喝酒成了周立齐生活的常态。人多时他的办公室也会被占用当作包厢。包厢一般留给来跟他谈生意的老板,或者相熟的朋友们,他主陪。
12月3日晚上,周立齐陪六个人在包厢“周三”吃饭,他们打算邀请周立齐去即将开业的果园剪彩。事情聊完后,周立齐开始跟六个人轮番划拳,一人三局,不管输赢都换下一个。周立齐一直坐着,其他人已经兴奋地站起来,又企图在音量上压倒周立齐,好像这样就能赢。
“划拳不用那么大声,大声没用。”周立齐说。就像他秉承还没做出来的事不需要说出来,吹牛也没用。

04
带我们回老家五塘镇民政村看看是周立齐主动提的。
12月3日,早上10点钟,阿助开车载我们过去。路上他指着一处别墅区,说这些路过的地方在少年时期都是大片的鱼塘和农田。偶尔,周立齐会跟着播放器里的dj舞曲哼唱两句,歌词里或多或少都含有“酒”字。
40分钟后到了五塘镇。周立齐家有四间平房,围成一个小院,屋顶只用瓦片棉简单遮盖。周围人家都已经盖了两三层小楼,周立齐家被围在中间,显得低洼。空荡的堂屋只有一台电视和电饭煲称得上是电器,屋内的床上凌乱地堆放着铺盖。为了节省,周家还在用灶台烧水洗澡,天然气只是平时炒菜用。周立齐很坦然地说,这些都可以拍。
周立齐的父亲腿脚不好,去年高血压之后走路变得更跛了;他的母亲矮小,头上包着毛巾,几乎不开口说话。周立齐的大哥在家照顾两位老人。
二哥在南宁给物流公司做工,小弟在工地,都还没有结婚。前几天二哥从南宁拉了废弃的木料放在村子里,给老两口烧水用。母亲便拉着手推车佝偻着背,缓慢地往自家院子里拉。
周立齐从小家里就穷,靠种些蔬菜和粮食为生。村里人说,他们哥几个都只上到小学三年级,大哥和二哥还跟着听了四年级的课,用的是借来的旧课本。还有村里人说,以前小时候都在一起捉鱼挖泥鳅,周立齐红了之后,来村里找他的人也多,反而疏远了,“不太想添麻烦”。



周立齐和家人

我们在周家停留时,正好赶上村委会的人进行残疾老人登记。村干部兴奋地把周立齐夹在中间合影。周立齐的大哥背对着他们,熟视无睹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鱼和猪肉。
吃过午饭,大哥坐在院子里,就着亲戚家小楼上玉米棒粉碎机的声音,盯着窗户出神。家里十几亩地荒了几亩,大哥说,该除除草了。他个子也不高,长相憨厚,话也不多。
周立齐自称一直没有打过工,但大哥说他们俩都在南宁工地做过。在工地很辛苦工资又低,周立齐老跑出去,混了社会,大哥则选择回到老家照顾父母。
现在大哥成了村里无所事事的中年人,经常去别人家蹭Wi-Fi上网,刷短视频,手机也经常放在别人家充电。刷视频可以提现——每天他可以领到一块多钱,一个月就能领到三十几块钱。
周立齐在外面在做什么事情,大哥不清楚也不过问。周立齐出狱后,他甚至没有留这个弟弟的电话号码,“没有必要,家里有事让弟弟通知他就好啦。”
当被问到想不想给家里盖房子,他笑了:“老三不是在外面搞钱嘛,等着他来盖房啦。”

05
如果白天没事,周立齐通常睡到下午三四点钟。有时因为喝酒胃不舒服,晚上他会躲在办公室不出去,让服务员从后厨盛一小盆白粥喝。有个女人在旁边劝他:“要在意身体啊,坐在人家桌子上半个小时起不来,你这样不行啊。”
女人叫阿兰。周立齐在哪里,阿兰都会跟着。被问及两人关系时,周立齐只说是“友女”(方言,普通女性朋友),而不是“女朋友”。阿兰也笑笑不回应。
私下的好朋友都知道,他们是事实上的情侣。
阿兰比周立齐小1岁,两人十几年前就认识。这么多年阿兰一直在广东虎门做干果批发生意,去年回到老家南宁,在一次饭局上和周立齐重逢。两人开始约会,阿兰喜欢周立齐说话有趣,和他在一起很快乐。
周立齐问她,听没听说过“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”这句话,阿兰说没有。周立齐拿过她的手机找到视频让她看,她才知道男朋友这么火。
阿兰觉得,周立齐又和他周围的其他男人不一样——那些男人身边的女人经常换,只有周立齐身边永远是阿兰,“每次出去应酬他都主动带上我,这点我是很相信他的,他这个人很重情重义,不会背叛我。”
今年7月,阿兰为了处理生意上的事去了虎门一个月,回来后身边的朋友告诉她:“我们跟三哥开玩笑,说你不会回来啦,让他去找别人,他都不答应的。”
身边出现过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吵着要嫁给周立齐,拍照时挽着胳膊脸贴脸,阿兰当作没看见。
“(她们想要)嫁给周立齐也是图他的名气,或者钱。她们会给老三发短信说没钱吃饭啦,老三就转给她们一二百。”阿兰说。
大方的周立齐有时让阿兰很无奈,晚上喝酒喝得高兴了,客人可能只来过一次,周立齐大手一挥,说“去,把这桌的单买了”,阿兰用的是自己的钱,这种情况发生过两三次。再比如,吃完饭没有尽兴,周立齐也会大方地说“我安排”。
周立齐混过十几年社会。这个圈子又有这个圈子的规矩,“江湖钱江湖去”,在圈子里赚的钱,要用在这个圈子里,不管是请兄弟们吃饭喝酒,还是打点关系,“没有关系寸步难行”。这事阿兰也理解,混过社会的人就喜欢买单,“问题是周立齐哪有这么多钱给别人,家里房子还等着他盖。”
今年国庆节期间,周立齐带着阿兰回老家给父亲过八十岁生日。周立齐说他之前没有带女朋友回过家,阿兰为周父买了蛋糕。最后周立齐花了四千多,请村里亲戚吃饭,摆了八桌酒席。
村里人告诉阿兰,之前有亲戚生病,阿三还掏了两千块钱帮忙,他人很好,很仗义。



站在老屋前
可阿兰有自己的考虑,她希望周立齐对不那么熟的人就不要那么“大方”了,“不该出的钱没必要出啊,以后如果真的结婚,还要考虑两个人的生活,有了小孩怎么办。”这也是她犹豫要不要公开恋情的原因,“如果公开了,两个人最后又没在一起,对双方来说都不好。”
跟周立齐在一起后,到了晚上11点,阿兰一天的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。开店之后,周立齐在包厢跟人喝酒,阿兰通常站在二楼大厅前面,关注着食客们有什么需要。
12月初的南宁,凌晨两点已经有了些许寒意,客人陆陆续续走了,门口四五个代驾抽着烟等活儿,街道冷清。阿兰走到后厨院子,看到周立齐在等着吃宵夜,便在他身旁坐下。
周立齐看起来很高兴,他张罗着后厨工作人员都坐过来吃饭。他聊了聊最近要见的人,做的事。忽然他话锋一转,对阿兰说:“当着记者的面,你说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啊?”他指结婚。
烤炉里的炭火还没熄,烤鱼端上来了,后厨的师傅坐了下来。阿兰还是笑笑,没有回应。